2009年12月21日 星期一

孤獨東海岸旅行



        花蓮四月的雨,極輕、極細,落在飄邈山嵐間正好潤濕涸裂的土壤,待靜蟄的綠枝緩緩延展出睡夢的薄膜。

 
       對她的愛情本也該隨著轟然春雷破殼、抽芽,卻吊詭地因一通食言的簡訊而夭折。寥寥幾字便足以將滿腔的熱情澆熄,本想挽著她的手走過曙光橋,在破曉時分看滿天金光燦爛、凝望太平洋初醒時的鬱藍;牽她的手,細數花蓮港邊漁火點點,看著隱約的燈號猜想哪艘船航行於歸途,而遠方白幟燈火下有多少魷魚受誘群聚。所有想像中的浪漫,宛如海市蜃樓般給予旅人莫大期望後便憑空消失,化為花蓮四月的輕霧,幽幽渺渺,徘徊於群山之間。

 
       
重諾的人不能輕言放棄。即使失戀,依舊倔強地想將她的氣味與姿態打包,揹起對她的愛去旅行,走到個再也想不起她的角落,記張空白明信片,好讓郵差蓋上「查無此人」的戳印後退件給空洞的靈魂。放任車輪在腳下狂轉,沿著連綿海岸線竄逃,逃離奇萊山腳轉奔往遙遠南國的不可知終境。從天涯海角開始,倉倉莽莽地往盡頭彼端逃逸,望著後方追趕不及的千層浪花,我選擇背叛做個愛情逃兵,往後的路途屬於我與殘缺我的愛情。有著月光映掩,在磯崎海濱的荒廢國小裡埋下對她的誓言、卸下對抗孤獨的最後武裝。國小操場裡先前豎立著「處變不驚」的古早戀愛口號,訴說愛國愛鄉的不捨;奈何時間無情的鞭笞,標語只剩下「不變」二字還未倒下。不變的是山風是海濤是劈落千丈的懸崖與日夜交迭的潮汐,而伊人的形影漸淡,如同消失於濃霧中的明滅燈號,讓航行怒海裡的孤苦苦追尋。



        
對她的愛如同擱淺的鯨,受困在薰人南風中,在搖曳的椰樹影下激烈掙扎,不斷拍動雙鰭卻無法呼吸。從花蓮到台東幾百浬的遼闊大海,竟舀不出一盆淨水好滋潤我逐漸乾癟的心。真要面對末日嘛?在太平洋的盡頭望不到盡頭,彷彿暴雨傾盆的末日就要到來。盼她能合掌默禱,將雙手圍成方舟,保守我的思慕之情、護衛我日漸萎靡的信心,她的話語就像和暖的海洋,以溫柔水波渡我穿越嶙峋礁岩、兇惡浪濤,用最原始、無邊的包容給流浪者安息。


        
只要她願意。

        在茫茫人海中漂泊多年,原以為找到尋覓已久的歸宿,想不到卻又在花東海岸線上展開新旅程,只是忘了在地圖上標記終站。


        
打張通往失戀的單程票,再度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