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的愛情本也該隨著轟然春雷破殼、抽芽,卻吊詭地因一通食言的簡訊而夭折。寥寥幾字便足以將滿腔的熱情澆熄,本想挽著她的手走過曙光橋,在破曉時分看滿天金光燦爛、凝望太平洋初醒時的鬱藍;牽她的手,細數花蓮港邊漁火點點,看著隱約的燈號猜想哪艘船航行於歸途,而遠方白幟燈火下有多少魷魚受誘群聚。所有想像中的浪漫,宛如海市蜃樓般給予旅人莫大期望後便憑空消失,化為花蓮四月的輕霧,幽幽渺渺,徘徊於群山之間。
重諾的人不能輕言放棄。即使失戀,依舊倔強地想將她的氣味與姿態打包,揹起對她的愛去旅行,走到個再也想不起她的角落,記張空白明信片,好讓郵差蓋上「查無此人」的戳印後退件給空洞的靈魂。放任車輪在腳下狂轉,沿著連綿海岸線竄逃,逃離奇萊山腳轉奔往遙遠南國的不可知終境。從天涯海角開始,倉倉莽莽地往盡頭彼端逃逸,望著後方追趕不及的千層浪花,我選擇背叛做個愛情逃兵,往後的路途屬於我與殘缺我的愛情。有著月光映掩,在磯崎海濱的荒廢國小裡埋下對她的誓言、卸下對抗孤獨的最後武裝。國小操場裡先前豎立著「處變不驚」的古早戀愛口號,訴說愛國愛鄉的不捨;奈何時間無情的鞭笞,標語只剩下「不變」二字還未倒下。不變的是山風是海濤是劈落千丈的懸崖與日夜交迭的潮汐,而伊人的形影漸淡,如同消失於濃霧中的明滅燈號,讓航行怒海裡的孤舟苦苦追尋。
對她的愛如同擱淺的鯨,受困在薰人南風中,在搖曳的椰樹影下激烈掙扎,不斷拍動雙鰭卻無法呼吸。從花蓮到台東幾百浬的遼闊大海,竟舀不出一盆淨水好滋潤我逐漸乾癟的心。真要面對末日嘛?在太平洋的盡頭望不到盡頭,彷彿暴雨傾盆的末日就要到來。盼她能合掌默禱,將雙手圍成方舟,保守我的思慕之情、護衛我日漸萎靡的信心,她的話語就像和暖的海洋,以溫柔水波渡我穿越嶙峋礁岩、兇惡浪濤,用最原始、無邊的包容給流浪者安息。
只要她願意。
在茫茫人海中漂泊多年,原以為找到尋覓已久的歸宿,想不到卻又在花東海岸線上展開新旅程,只是忘了在地圖上標記終站。
打張通往失戀的單程票,再度流浪。




思索許久後,阿派終於選定路線。放下背包,取出所有裝備,有條不紊地整理繩索、清點必需的確保器具。從岩角下看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確保點延著猙獰的岩壁往天際垂直延伸,彷彿是通往雲端的階梯一般,只要踏上這艱難的道路,就更貼近造物者的巧思。換上岩鞋、綁好繩索、脫去束縛身心的衣物,阿派站在岩壁前,以近乎虔敬的神情凝視前方。在太平洋的和煦海風吹拂與北緯25度的熱力豔陽照射下,阿派的臂膀不斷滲出微微汗珠,讓古銅色的肌肉在陽光炙烤下更顯得虯結、緊實。

必須要摒除遊樂的心態(尤其是在風光明媚的台東)以及發揮百分之一百的同理心與包容力,也需災民會因為貧困、家園遭毀而對外人有著羞愧、哀傷交織的複雜情感,如果志工們不能在此時將心情更貼近災民的想法,反倒容易造成二次傷害。第一天的工作很簡單,就是不斷的搬運勞動。只見貨車運來一車又一車的物資:
礦泉水、泡麵、罐頭、二手衣物、奶粉。志工們雖然搬的雙手發酸,但心裡卻都十分踏實,能用自己沾滿汗水的雙手為災民付出、為台灣奉獻,感覺真的很好。晚上用餐時分,大家也能分工合作挑揀葉菜、端盤上桌、盛飯。開飯前,田老師帶著大家做謝飯。眾人能齊聚一堂,和樂的享用師母準備的菜餚,這是上帝特允的福分,嘴裡嚼著香甜的米飯,心中想到是否在遠方的山林裡,有一群人家園的圍牆被土石沖倒、電線杆攔腰而斷、豬圈的柵欄圯頹。希望上帝能夠保守我們的心靈、堅振我們的力量,讓我們在面對苦難時有更多能量可以回饋給受創的靈魂。
途經這次颱風的重災區─南太麻里溪。不是吧?這跟我數年前環島所見的太麻里截然不同。甜美的釋迦熟成前便落地,含苞的金萱花未盛開就凋謝。
海岸邊橫陳的漂流木宣告著山林生命的集體死亡。是人類的貪婪使得上帝震怒?台灣何時從生靈安居棲息的婆娑之島,變成藏汙納垢、惡欲橫流的索多瑪城了?我們的開發政策表面上充滿對山林土地的敬意、對生態保持的重視,到頭來卻結了惡果,天災可畏但人禍更加可怖。五色鳥、帝雉棲息的林木紛紛倒下,山豬、山羌行走的小徑被沖斷了,回家的方向是哪個方向,而家又在哪裡?賓茂村附近有零星的土石流,看見幾戶人家正面遭受土石流襲擾,屋裡不見人蹤,只見路旁軟泥裡擺放著搶救出來的家當,這些黃濁的泥土要如何才能刷洗乾淨。颱風過了,重建之路卻仍遙遙無期。
來到教會,在當地住民的協力之下,志工們很快便將物資悉數搬進教堂,搬完所有的貨物後,有些長輩看著我們,不斷地點頭稱謝,說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我很慚愧我做得不夠多,搬運這些民生必需品只是最基本的回饋。可能大人們都下山去工作、買東西了,村裡多半是老人跟小孩留守。
排灣族的小孩非常活潑可愛,有幾個很快就跟志工們打成一片。斷水斷電的溫泉部落,到了晚上便闃靜無聲。我們離開時應該是華燈初上的時刻,但卻遲遲看不見各家生起燈火。當地的原住民孩童說他們晚上都在比賽數星星,也有的說她好像每天都在過生日,因為天天晚上都點蠟燭。童言童語帶著不經世事的天真與開朗,但聽在大人耳中卻十分的諷刺。
從天龍吊橋上去,橫跨霧鹿溪谷,可以避開坍方路段直接從天龍古道上切南橫公路。天龍古道據說是日本警察為了追緝拉馬達仙仙特別開闢的道路。昔日這條路上硝煙瀰漫,空氣中充滿著緊繃氣氛與血腥味,布農族抗日英雄拉馬達仙仙踏著忙亂的腳步,在日警緊追在後的哨音跟腳步中從這裡倉惶跑過。以前用來拖砲攻打布農部落的理蕃道,今日卻是全部落賴以維生的要徑。
利稻村長是位年約七十的老人,我們進入村莊時,她剛從更山上的摩天部落巡視完高麗菜田與玉米田。「猴子都欺負我們,把好的玉米都偷走」老人家如此的抱怨著。看到我們搬運上山的物資,布農老人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並對志工們彎腰道謝。親切的語氣加上誠摯的肢體動作,充分表現出原住民知足且敬天樂命的生活觀。村長的姊姊也跟我們同行上山探望部落的同胞,兩人相見時立刻熱切的擁抱並開懷大笑。其中有句話讓我印象深刻「我還活著,我沒有被土石流埋掉」。
這樣真切而溫馨的問候,卻在這時聽起來格外刺耳,因為在村長家後頭約150公尺的山壁上就有一道土石流直瀉而下。原住民依山而居,但為什麼住平地的漢人拿走了他們的編織、高麗菜跟山肉,卻只將土石流留給他們;為什麼漢人能牽著原住民的手,圍著營火跳豐年祭的舞蹈,喝著陳釀的小米酒,卻放他們在狂風暴雨的夜晚瑟縮一角,看著家園的土壤一寸一寸從腳邊流失。

隨著母親改嫁,在新家庭裡,自己的教練也同時是自己的父親,原本無話不談的姐妹淘,在結婚典禮後居然得改口叫「姊姊」。在次生家庭裡,自己的母親也成了別人的妻子、母親,似乎只有陽陽是唯一格格不入的角色。
她與紹恩之間的情愫應該屬於淡淡愛慕加上好感。畢竟,在生父與教練父親之外,身為學長的紹恩似乎最能給陽陽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與保護。但陽陽與紹恩之間有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因為紹恩同時也是好友兼姊妹─小如的男友。陽陽與紹恩若有似無的曖昧、親暱,在小如眼裡自然不是滋味。然而,小如不承認與陽陽法定的血緣關係,加深姊妹間的不悅。對陽陽來說,如果連家庭都不能給她認同及溫暖,那她似乎真是漂泊無依了。在無助徬徨之際,陽陽找上了紹恩,畢竟那是她所想到所能提供她依靠的最後港灣。她
對紹恩說
迷惑且內心混亂的陽陽在誤觸小如禁藥陷阱而從體育界退出,陽陽在家裡再也沒有容身之處。即使媽媽強力慰留陽陽,她仍毅然決然的離開家、離開田徑場,隻身來到遙遠且陌生的台北。陽陽坐在客運車上的一幕,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朝日金輝將整個台北盆地染的燦黃。對離家的遊子而言,台北(都市)就是如此充滿機會的地方。錯綜複雜的街道、如潮水般流動的人群,在台北陽陽失去了身分,也拋開了親情、愛情以及人生目標的枷鎖。然而,就如同陽陽在車窗中的倒影所示,陽陽真能在台北這花花世界裡看清自己嗎?
最後,陽陽在法國導演指引下,在照片認父的過程中找回了記憶中遺失的片段,也尋得自己對自身血緣的認同與定位。再度穿上運動服的陽陽,是否能在漫漫人生之途上繼續不懈地跑下去呢?
奧菲斯(Orpheus)與尤莉狄絲(Eurydice)的故事早已流傳西方文化數千年,其耳熟能詳的程度不下《神曲》理穿梭地獄、煉獄與天堂的詩人但丁。雖然奧菲斯的愛情故事成為貫串全劇的主軸,但現代愛情複雜的程度卻不同於神話故事裡描述的那樣單純美好,卻也同時點出愛情本身的複雜面貌。愛情的力量有多大,強大到能穿越生死幽冥,令戀人們死後仍相知是傳統愛情故事探討的主題。「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凸顯出在理想世界裡的愛情是多麼忠貞不移與堅毅。然而,本片中愛的「死去活來」的米米與維納斯雖然愛的真切、卻也吵得火熱,透過荒謬的對話內容,巧妙地還原愛情在普羅大眾日常生活的其他面相。
熱戀七年後,米米與維納斯雖雙雙成為眾所皆知的明星人物,成功的作詞曲家與歌手,但銀色夫妻在螢光幕後卻逐漸成為貌合神離的怨偶。維納斯再也受不了米米依照個人想像,將維納斯訓練成他心中完美的歌手。一次又一次的發音矯正、聲調練習,從愛之深責之切到近於不留情面的批評,維納斯不懂,為什麼她的愛人只顧著事業卻忽略了她的感受。而米米卻完全無法理解,為何他曾深愛的女人,在多年過後,從當年眼中燁燁生輝的寶石變成平凡無奇的尋常石頭。維納斯曾經充滿了靈性、聲音中充滿生命力與靈魂的躍動韻律。在一次頒獎典禮上,這對戀人徹底的決裂,離開彼此。
有趣的是,維納斯在與米米分手後便很快的找到情感的另一個寄託,而米米卻沉溺於傷感之中,飄零無依,在憂愁之海裡找不到可供仰賴求生的浮木。當維納斯在醫院細數米米過去的不是,米米似乎已經為了失去愛人而精神耗弱且瘋
狂。他拒絕踏進家門口,並在門廊外搭了張小床。只要打開門,米米就能享受溫暖柔軟的床鋪、彈奏他所鍾愛的鋼琴,然而,米米卻深鎖心扉,拒絕打開通往過去的回憶之門,因為在那扇門後面,每一個琴鍵都沾染上維納斯的味道,衣櫃裡的大衣似乎還感覺的出維納斯殘留的體溫,所有的回憶都伴隨著維納斯的形影,然而她卻不在身邊。
既然不能回到維納斯身邊,米米便選擇重遊當年曾跟維納斯共遊的小島。島上有兩人激情的回憶以及一口古井,傳說中奧菲斯為了找回尤莉狄絲而縱身跳下的通道。在維納斯手機留下不計其數的語音留言後,傷心欲絕的米米想出頗具詩意的死法:以白色安眠藥片排成維納斯的名子Venus的字樣,配著烈酒,一粒一粒將藥片吞下,讓維納斯的名字得以在米米的血液中奔流,再次與她合為同體。
米米的靈魂遇到了全片中最詭異的角色─金靈(真的十分詭異)外貌有著男性粗獷的五官與身形,卻也同時擁有如金瀑般的長髮以及誘人的胴體,身著金色緊身衣。這樣難辯雌雄的角色在剛出現時完全的迷惑了所有觀眾,因為祂是個難以定義的存在。根據金靈的說法,祂本身「可男可女,必要時還能玩第三種花樣」,此語一出,全場譁然XD 除了多孔插座的特異功能外,金靈還能自由幻化各種形體,只要米米答應與祂在冥府廝守,祂願意滿足米米的所有想望。這與17世紀英國劇作家馬簍(Christopher Marlowe)名著《浮士德》裡惡魔(Mephistopheles)所開出的條件雷同。當然,浮士德得到有傾城姿色的海倫、失去了靈魂,而米米會不會屈服於慾望而棄守對維納斯的愛情呢?
顛覆一夫一妻制觀念也是本片有趣妙點之一。有別米米與維納斯自片頭開始的激情烈愛,米米好友音樂教授與律師妻子之間似乎有道不可跨越的鴻溝。老夫老妻間的相處模式可說是相敬如冰,尤其當步入虎狼之年的妻子屢屢求歡遭拒後,性生活的不協調已經使彼此的生活格格不入。妻子想要享受無拘無束的自在性愛,而教授卻希望能夠將房事與公事一同排入每月的行程計畫中。對音樂教授而言,性似乎是夫妻間的例行公事,而做妻子的也因無法忍受獨守空閨的寂寞,終於出軌。在出軌的事後煙時間,妻子的出軌對象講述了套外遇能增進夫妻間情感的理論。這套理論在妻子的心中如催化劑般產生奇妙的化學作用,促進她重拾對夫妻間溫情的嚮往。
而恪遵房事公事化的音樂教授,卻在希臘小島上與牧羊女(漂亮)發生情愫,重新找回性愛的自由與樂趣。牧羊女同樣對教授述說一段有關克莉帕索(Calypso)與奧德賽(Odysseus)的希羅神話。水仙克莉帕索將奧德賽視為其愛情俘虜,供給奧德賽珍饈美食、羅衾貴裘,以及源源不絕的愛意與激情。
從教授看到牧羊女後便堅挺無比的陽具來看,教授已在地中海的小島上重拾男人雄風與性趣。眼見丈夫被搶、心有不甘的律師妻子,發揮不屈不撓的精神提出上訴,在教授與牧羊女熟睡時伺機偷溜上床,好跟教授重溫夫妻之情。就這一幕看起來,正牌的妻子倒像是第三者了。先後出軌的夫妻檔,其間尷尬的性生活失調與變調的婚姻,就因兩個第三者而取得平衡點。
而米米與維納斯這對歡喜冤家呢?維納斯離開米米後便尋得新歡,而米米則是誤中金靈的詭計,在懵懂中與化身成維納斯的金靈做了「第三類接觸」,覺醒後的米米對自己的荒唐行徑懊悔不已。令人好奇的是,米米究竟是懊惱他對維納斯的不貞,或是悔恨自己失身於既男且女的金靈?
兩段相似的愛情故事,傳說比現實多了唯美的氛圍與結局,而紅男綠女間的愛情更讓人想一再追問,究竟愛情何時離我們遠去,去了哪裡?
究竟愛情哪裡去了?愛情是否能經驗風霜,能承受時間之河的湍急水流?愛情是否偉大到足以超脫生死,令人「上窮碧落下黃泉」後還能覓得其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