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溪床邊一塊平整的沙地,在此起彼落的巨石陣間難得能找到這樣適合過夜的地點。
下午四點,天色逐漸黯淡下來,尤其是身處兩旁山稜圍繞的溪流邊,更能快速感受到夜晚的體溫正急驟下降。
在岩縫中隨手就地撿了些柴枝、漂流木,生起火來。就在火苗還在柴堆下蠕動時,夜風朝著濃橘色火苗吹了口深冬的寒,暗沉的火光搖曳了幾下,捲起一陣濃煙。在火光閃動的瞬間,燄勢高漲,晚宴開始了。鮮黃的火舌不斷地舔舐著四周,更擺弄出婀娜姿態向賓客邀舞。這是深冬密林中縱情享樂的時刻,環繞巨石在火光的照印下,被刻上了幾道人影,他們或擁抱、或跳舞、或抬頭高歌,在光與影間便是人生走走停停的紊亂舞步。
遠方巨石頂端坐著個模糊人影,黑黝的背影浮出陰藍夜色之上─今晚不是滿月,更沒有月光,濃濃雲層掩蓋了仰天長嘯的瘋狂。那暗沉的人影伏貼石上,靜靜聽著在石隙間清冽的溪水刮過岩層、劃過石上青苔、沖刷著耳蝸。漸漸地,連心跳聲都是嘩啦嘩啦,偶爾夾雜幾聲碎木滾過河床,空─空─洞靈的撞擊聲迴響在三小聽骨與排列緊密的齒間,彷彿連身體也被洗得冰冷,流淌體內的豔紅血液被注入夜的迷惘,於是,在慘白如象牙的肢體上,紫藍血液蔓出一株冬日枯樹,在四散枯枝的維管束裡,片片載送著靈魂的血小板和著溪水,凝滯、凍結,滴滴匯流入死亡的陰谷裡,奔流至鴉色天際隱沒入海處,與萬古神靈聚合。
不遠處的火堆在添加了夜的寂寥後,燒得越是旺盛。在高潮中對著沉睡的上帝,一次又一次噴射出濃稠的亮橘火星,熾熱生命在空中炸裂後,由黃轉紅沉黑,化為一股餘溫,沿著宇宙緊閉的嘴角緩緩流下,拉成長條狀的喘息後跟著捲入滑動翻攪時間渦流裡。
遠方傳來清亮獸吼,震盪山林也震懾時間,震撼任何有無生命的形體,待餘音消散,又是安祥寧靜。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