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Day7: C1-->布羅德峰
「有一種人，他會選擇走一條不是預期中的路，甚至走到了路的盡頭，明明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他卻還可以走道路的盡頭之後，這種人叫做『探險者』。一個人要走到路的盡頭可能需要許多的堅持與耐心。但是，一位探險者要走出盡頭之外，則需要絕對的勇氣，以及，對於生命不同想像的渴望，因為他想要看見盡頭之後的風景，而且，他不認為盡頭就是盡頭。」
《勇氣，在山盡頭》
駱駝峰攀登訓練就這樣結束了。
當晚躺在帳內，只聽到身邊沉穩的呼吸聲以及帳外簌簌野風不斷扯弄著外帳，鉛墨色帳身沈重的彷彿要壓上胸口。
「不參加攻頂的決定正確嘛，還是只是證明我是個懦夫？」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要為了個人攻頂的私慾危害到團體安全，選擇留守是對的」
「只要進入冰川區，你就是累贅。」
「團隊成功就是個人成功。」
「真會找藉口，退縮的人總是有理由。」
諸多妄念在腦海盤旋，令人難以入睡。
先前吃的丹木斯不只使我臉頰、手掌微微發麻，更讓身體傳來陣陣尿意。從成堆的裝備、衣物中找到頭燈，剛掀開帳門，冷風就不斷灌進帳篷，驟然溫差讓人想再窩回睡袋裡，就這樣忍到天亮。無奈地草草綁過雙重靴，走出帳外，雪地已經因為溫度降低而好走許多，而攻頂的夜晚卻沒有多少月光，因為傍晚從么妹、婆繆左右兩邊湧上來的雲層遮蓋了整條長平溝。這樣的溫度適合攀登隊出發攻頂，因為雪崩的機會相對少，但不斷捲上來的水氣卻又加重了攀登隊回程中遇到「白茫」的可能性。無論如何，攻頂在即，我能從寒風中嗅到細微的緊張氣氛。
 |
| 眾人披上夜色，打包準備攻頂 |
就在全隊完成著裝、即將出發之際，我發現自起床後都沒看到星雯。「也許是怕冷，在帳裡換裝吧」，我想。想不到這時跟星雯同帳的世軒跑過來跟小黑拿丹木斯，原來星雯從昨晚就不斷咳嗽，甚至有肺部囉音的症狀產生。領隊阿展看了星雯的狀況後陷入了長考，沒有人想得到出發攻頂前一刻會有這樣的插曲。
「讓伯彥照顧星雯，幫他定時量心跳，如果狀況轉壞就用無線電通知我們」，不知道誰提出這意見，乍聽之下是權宜之計，畢竟，駱駝峰還在等我們，而今晚看起來是很好的攻頂時機。阿展接著提出將繩隊拆成兩組三人繩隊，這樣可以多留一個人在營地，隨時應變。但剛說完，阿展又陷入了沉思，那靜默的幾秒中，似乎連時間都結凍。
「如果真的是高山肺水腫，惡化是非常迅速的，如果接下來星雯的狀況變差，只怕留一兩個人在C1不夠」，阿展若有所思的說。的確，如果只留少數人力陪星雯，給藥、量脈搏還可以對付，但如果遇到更危急的狀況，不僅無法在短時間內撤回基地營、聯絡馬伕，甚至也無法跟山上的攻頂繩隊互動，這時如果繩隊又遇到其他狀況，一連串的不湊巧只恐怕會釀成災難。
想不到在二十分鐘內，撤退變成唯一選項。
這次沒能攻頂，對六月底布羅德峰遠征會不會是種前期挫敗呢？少了一次結繩隊在冰川上輪流開路的經驗，當然相對減少對布羅德峰可能危險的準備，尤其是BC上C1的陡坡上十分容易遇到落石跟雪崩，而C3上前峰鞍部之前的冰河裂隙也是一大隱憂，這次的撤退也減少了隊員間更多彼此適應、了解的機會。
然而，成功跟撤退都只是一種形式，但非絕對。
我們這次高度上升太快，C1之後雖然有適應一天，但是在4700m緩坡做技術教學可能是把星雯累垮的主因。他前一天才挖了兩個營地，第二天又擔任攀登隊長，負責冰河救援的教學。在高海拔地帶，種種的小缺失，很有可能累積成重大危機，在八千米以上的死亡地帶更是如此。
如何放棄是相當嚴肅的議題，克拉庫爾在他記述1996年聖母峰重大山難的書中說到：「為了成功，你必須極有成就驅動力，但驅力太強，卻很可能送命。而且到了七九二五公尺以上的高度，恰當的熱誠和魯莽的登頂熱只有一線之隔。因此聖母峰的斜坡佈滿屍體。」那些乾枯的屍骨都曾經是懷抱滿腔熱血的圓夢者，如馬洛里、拾方方等人，以自己生命換取崇高理想的實踐；但更多人在半途就走到生命終點，他們的名字除了刻在紀念碑上以外，只被少數人繼續記憶著。
駱駝峰撤退的問題只是隨堂測驗，真正的期末考還在遙遠的喀喇崑崙山脈間等著歐都納巨峰攀登隊的隊員們。這次的駱駝峰行不能說沒有斬獲，隊員之間的默契更深，也對接下來的攀登型態有初步認識，但能不能在微若懸絲的生死關頭上登頂布羅德峰，則需要更熟練的技術，無間的團隊合作，以及超越勇氣的勇氣。
 |
| 世界第十二高峰--布羅德峰，海拔8047米 |
（後記，未完待續）
很榮幸這次能陪阿展、秀真、冠洲、星雯、小黑、元植、啟宏、世軒同行四川駱駝峰。跟著各位，我走進了登山的另一個領域，廣袤且陌生，只有從你們身上學習更多，我才能掙扎存活下去而且逐步適應。雖然沒能同行布羅德峰，但從各位身上已經看得出成功團隊的原型。
謝謝你們，各位探險者，也在此預祝「歐都納14座八千米探險計畫--2011布羅德峰」圓滿成功！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